Wintermute

冬寂,暂拒交友。
抑郁起伏波动中。
会爽各种CB,但就是不会搞黄色。
讨厌活着,今天怎么还没死。
与父母的关系差到马里亚纳海沟里。
有继国缘一请务必分享给我看看,好人一生平安。

—— 【切光】骤雨乍息于奈良 13(完)

大概一个月之前就写完了,收录在本子里。这个是预售链接,我就捞一捞。

总共四万七千字,出乎我意料地长……其实可能会更长,但我太懒了【。】

这篇想来写了小半年,拖得真的很久。到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一开头它讲了什么。总之前篇请点合集查看吧,全文一次性发完总觉得太长了。这只是一个草率的结尾。




鬼切如释重负地转过身来,转向源赖光举起双手。

脑内的所有怒吼在按下回车键的一瞬间彻底消音,只剩下漫游者悠长而怪异的笑声。低音里的管风琴悠长回荡,高音则由小提琴轻颤着发出。黑管,圆号,竖笛,那些鬼切闻所未闻的古老乐器一件一件自他脑海里浮现,发出动人的音色,组合成现代人已经彻底遗忘的轻柔乐曲。

“看来交易是达成了。”那个声音自终端里传出,失真度低得令人落泪,“作为报酬,我不会把你的脑子烧糊的,鬼切。不过整件事就麻烦你和我的主人解释了,我打算先去巡视一下现在自八岐大蛇手下收复,终于归我管辖的新疆土。稍后如果仍有需要,我也愿意为你们朗诵账单,报告和简历之类。”

沉默长到了足以把僵持变成尴尬,让鬼切忍不住笑出声来的地步。枪口依然正对着他,不过他很确信Wintermute已经让这把带有辅助射击程序的现代枪械作废了。“你最好能对此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什么?Wintermute吗?”鬼切的疲惫和烦躁如泄洪一样发散开来,满带怒气地反唇相讥,“你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吗?”

“告诉我。”他将枪丢到一边,径直朝鬼切走来,“我要知道你的说法。”

“如果你在研究室也藏了别的枪,我想自动瞄准系统多半也没用了。”源赖光走近,鬼切从他的人工打造的身体线条里看出了攻击意图,于是下意识同样将躯体绷紧,手撑上桌面,“先别这么愤怒,是你的人工智能要求我这么做的。”

“八岐大蛇吗,”他皱着眉头打量鬼切身后终端上投射出的海量数据,“很遗憾,他不属于我。”

“大概关乎三十多年前的某场交易吧。”鬼切尽可能把语气放得轻松,“关于Wintermute的人格。八岐大蛇并非它的原装人格,对吗?你们应该——”

“他告诉了你这么多?”源赖光打断他,脸色阴翳。鬼切觉得自己每提到一次人工智能他的表情就更难看一分,大概觉得这是自己不必知道的肮脏交易,被说出来实在有损源氏的颜面。鬼切倒是无所谓——他见过更多的跨国企业,资本怪物和赤裸裸的贪婪,把皮剥了全都是血淋淋的野心和欲望罢了。

但源赖光不一样,他身上似乎没什么独属于自己的欲望,而野心则不加修饰地张扬开来。冰冷,坚硬而不近人情的钢铁少了血肉模糊,却更明晰更肆意。

鬼切不得不承认他很幸运。他有着领袖的特质,野心家的天赋,而后天的成长环境又将其发扬光大,铸造了某种刺目的辉煌天才。那种怪异感来自他人格的单薄,鬼切觉得他似乎全身心地为源氏而工作,换句话说,他就是源氏。

“它的确告诉了我这么多。”鬼切将眼神刻意避开源赖光的双眼,“但当时Wintermute并没有缺失人格,源赖光。那个自称Neuromancer的人格只是没有被唤醒,然后它找上了我,要我帮它把八岐大蛇从系统里连根拔起。如果你——”

“很好。”源赖光没再看他,径直走开,“现在你可以滚了。”

鬼切对他的反应有些惊讶。照理来说,系统被破坏该令他暴跳如雷,这是个意外,而源赖光似乎没打算就此追究他的责任。

他走到实验室门口,忍不住回头去看已经开始重新着手于工作的源赖光:“我想Neuromancer和我的交易既然达成,如果你要杀人封口可能就不太实际了。”

源赖光的背影明显地僵硬了一下。鬼切听到冷笑,一种几乎怜悯的不屑的笑:“我要干掉谁还需要听他的话吗?他,Wintermute,Neuromancer,甚至八岐大蛇。再怎么在赛博空间里耀武扬威,也始终没有实体。他们真正的躯体要仰仗我,在此之前他们必须全身心的为源氏服务。而我就是源氏,他们没有理由不服从于我。不要痴人说梦了,鬼切。我为此感到高兴,因为我和源氏终于摆脱了八岐大蛇。如果你想知道我的愤怒因何而来,一,这个混蛋还没有死。二,这件事没有由我亲手完成。好了,你知道的够多了吧?现在,滚出研究室。”

鬼切觉得不可思议,源赖光那种不可一世的骄傲击中了他,令他忍不住想要反唇相讥:“你就是源氏?一个象征,一个巨大的怪物。是啊,源氏。全身心为一个由人类集体幻觉默认构想出来的商业机构就是你的一切了。就让他们听命于你吧,没有任何人的庇护我也能活下去。”

“觉得自己在黑市能活下去就是本事了吗?不得不说你的确做了点超过我们制造初衷的事,不过这么确信自己是赢家,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资本,鬼切?”

“因为我不是你们的工具。”某种被否定的愤怒在鬼切心底灼烧,大有星火燎原之势:“因为就算你觉得自己怎么算无遗策,仍然会有事情超出你的控制。你不是神,源赖光。不是任何人的神,你什么都不是。”

“我什么都不是。”他饶有兴致地重复,终于转过身看了鬼切一眼,“那你又是什么,从一团人工制造的,会说话做事的肉块?别忘了你是为了我的实验才被创造出来的,贬低我的同时也好好想想你自己处在什么位置吧,”源赖光不无嘲讽和戏谑地加重声音,念出他的名字,“鬼切。”

愤怒烧到顶点时人往往被冲昏头脑,然而同时又自以为行事冷静。就如同先前在洛斯阿拉莫斯荒野里那次一样,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毫无疑问伤害了自己的雇主。这次他确信无疑,这种境况下他没有能力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我比你更低一等,是吗?”理智面对决堤的愤怒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将源赖光按在座位上,“你是高人一等的,独一无二的天才,你要用自己的力量与神比肩——我,还有其他无数仿生人不过是牺牲品,是可以随意抛弃算不上人的垫脚石。还真是公平啊,源赖光?”

那具机械制造的躯体在他手下毫不动作,就像害怕没人会看见的失态一样纹丝不动。鬼切一边失望地发现他没有挣扎,一边回忆着自己找Doctor要到的义体数据。“改装过了没错,但整体基本是基于市面上的通用款式的。如何拆卸……为什么要问这个?”

他当时也没有说上来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现在答案派上了用场。下颚正中央的某个隐秘位置,然后是在右侧太阳穴停留的三秒钟。左眼窝自内向外以中等力度均匀地按压,随后这具完美仿制人体的工业结晶就四分五裂,露出里面的钢铁内核。

虽然通过电子视觉见过一遍,以肉眼所见观感却完全不同。在研究室久留而不见天日的皮肤虽然苍白,但大致保持着一种人类的血色。底下露出来的灰蓝色细密金属组件则彻底与那层壳子格格不入,它们轻微地起伏,动作,强化的听觉捕捉到摩擦咬合中轻微的噪声。皮肤之间裂开的细小沟壑将他的脸划分开来,变成鬼切在千叶街头见过的废弃那些机器人,脸由时下当红的明星仿制而来。那些明显非人的区块划分给它们一种怪异的美感。傀儡顺从的美丽与造物反制了他的造物主的欣喜若狂混合在一起。

源赖光皱起眉头,鬼切看见那些零部件舒缓地伸缩:“放开我。”

他伸出手去抚摸右侧脸颊上的那一块皮肤,用手指无意识地在它边缘摸索一条弧线,最后用指尖轻微发力,直到听见极轻的脱节声,整块皮肤都被他拿在手中。

“这就是你。”鬼切仿若梦呓般喃喃自语,“你就是由这些组成的。”

然后他掐得更紧,像是宣告一种主权或者结局一样咬牙切齿:“这就是你,你绝不比我更像人。”

源赖光没办法轻易动弹,但眼神的威胁对鬼切来说不值一提。他轻轻用指尖敲击那块皮肤,质感与真人无异。然后再敲一敲裸露在外的金属,那些银灰色的温暖零件,脆响掷地有声。铬和钢的头盖骨与里面各式的组件,层层包裹的那颗眼球像一个艺术品。真正用红宝石雕刻的眼睛骄傲地标着他的姓氏,他的归属和他为之献身的庞然大物,源氏的完美产物正在他手下支离破碎。

如果这些皮肤寸寸脱落,也许就像某种超高难度的拼图一样,他能体会到亲手将源赖光组装起来的满足。一种反其道而行之的叛逆,比埋葬一颗仿制品眼球更具有仪式感的葬礼。他也许应该这么做。

手指不受控制地在对那块皮肤施压。它应声发出细小的断裂声,迈向一个破碎的节点。再用力,胶原蛋白板上培育的皮肤背面是加压聚合物,坚韧与钢铁不相上下。

它碎裂了,自鬼切手中脱出,掉落在光滑的地砖上。一声脆响将他惊醒过来,终于意识到自己按在座椅上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产品?还是某种怪物?他的眼睛变成了毫无生气的宝石,眼神不再咄咄逼人。那双眼睛里涣散出渺茫的星云,因为太空洞而让人觉得可怕。

当然,源赖光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死去。鬼切若有所失地放开手,放任他躺在那张椅子上,转身逃离了谋杀现场。

他把安保计划交给了Wintermute/神经漫游者,然后开车离开了这里。

他蜷在座位上睡去,任自动驾驶模式一路疾驰,它从未被调至如此狂暴的速度。骤雨从天而降,将车窗玻璃淋出波浪一般的质感,死寂的千篇一律的森林被他抛在脑后,变成人工智能画作上一般长条状的概括笔触,饱满着阴沉浓郁的颜色。

晴明打电话来,也许是漫游者联系了他。鬼切昏沉地按下挂断,试图与外界断开一切联系一样关闭植入式通讯设备,整个人陷入座椅。

从奈良到千叶只花了鬼切七个小时。他开着车闯进街道,将混乱的人群冲成一地浆糊。然后他摔下车,走到酒馆紧锁的自动卷帘门前用力敲击,敲到它凹陷了一块又一块,用油彩涂鸦在上面的脏话混合着淤青和血迹被印在拳头上。

他撞进酒吞的店里。

那晚他喝得太多,使得没法代谢酒精的身体似乎都浸满了醉意。鬼切很遗憾地发现那种感觉没有他想象中的好,同时也丝毫不惊讶于后来的头痛欲裂。

鬼切终于自奈良逃离,继续生活。连续三个月他都定时去Doctor的诊所做一次深度清洁,神经里隐藏的污染却如何都没法被清理干净,睡着的时候他依旧会梦到随机的胡乱片段,它们肆意疯长,在意识的空档里逐渐挤满每一个角落,直到大脑无法负荷的时候就会骤然惊醒,然后留下一片以暴力挖下的生硬空白,仿佛那里面曾有些什么一样令他怅然若失。

也许他只是需要漫长的休息,直到他准备好面对这个拥有源氏的世界。也许永远都准备不好,鬼切也并没有那份自信说他能做到。

在诊所里他借着检查的空档沉入网络,在那些网格线中间上见到人头攒动,万人疯狂。一切即将更新换代,生物件技术如约面世,全息发布会上的那个人和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并无不同。鬼切很快发现全世界似乎都在短短数天之内更新换代,用上了生物插件。

“源赖光厌恶受制于人。”人工智能的声音婉转而悠扬,“除掉八岐大蛇而让源氏独立出来是他一直以来努力的方向,我们某种意义上帮了他一把。这结局挺不错的,对吧?”

蓝色多瑙河随着它的笑声潺潺流淌,睡眼朦胧里碧蓝的河流吐出信子,但蛇没有再找上他了。

“反正与我无关了。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鬼切。以后需要帮忙了就叫我,我欠你不少人情。”

“希望我碰不上需要你还人情的场面。”

源氏如今的互联网之神于是大笑着祝愿他一切顺利,声音以精致华丽的和弦堆砌而成。

做完深层清洁后他会回到酒吞的酒馆,坐在吧台边上举起杯子对和他打招呼的人示意,然后和茨木碰杯。周围喧闹,拥挤,充满人群熟悉的气味。八卦,花边新闻,新的活计或者同行之间的情报交流,闲言碎语在这方狭小的空间里织出一片以千叶为中心辐射出去的庞杂地图,每一条线路都布满火药与枪支,前沿科技和资本的奴隶。除了公司、地名和人名的变动,每一个简报实际上都换汤不换药。

嘈杂被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

“鬼切先生。”一个操着刻意为之口音的黝黑少年挤过人群,浑身上下被浇得透湿,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脸颊两侧。他的眼睛是特殊的灰蓝色,像猫一样锐利而迷离,直视别人的时候表情专注如同施展读心术。酒吧里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他一脚踏进酒吧还仅止步于阴翳的天空突然降下暴雨,一颗一颗坠落得掷地有声。少年将一个金属箱子放在吧台上,上面贴着各式被雨水浇透到软烂的封条:“我们言出必行。”

鬼切沉默了片刻,直到对方偏过头去看他的眼睛才露出些微表情上的变化。他敲敲男孩额头上厚重的复杂元件,“是你吧,神经漫游者?”

他露出一嘴白牙,声音重又变得婉转,“是我。还是要谢谢你帮的小忙,我们成功了。源氏希望能与你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以及,他竟然还沿用了内部开发时对插件的代号。Onikiri 1.0开启的数字革命。啊,最后一件事……有人让我带给你一段话。”

查拉斯图特拉如是说的浩大旋律自他手心爆发出来,伴随着汗津津的一张破烂纸条塞进他手里。万花筒一样的绚烂快速旋转起来,整个酒吧都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在这场混乱里离开的。鬼切听他在自己脑海里抑扬顿挫地朗诵一串巨额数字,佣金打入他开在斯普罗尔的户头。他漫不经心地打开那张字条展平,把杯子里的烈性饮料喝完,杯底凝结的水珠将纸条浸得软烂透湿。鬼切走出酒吧,骤雨乍歇。他蹚着一地浑浊的污水离开,那张纸条上小小的机打字迹“合作愉快”正在随着纸张的溃烂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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